耀司

痴(hen)汉(tai)

【藏源】失而复得

Mouldish:


源氏在短时间里接连发出辛辣的嘶声,惹得他哥哥终究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怎么看都是嫌弃的成份为多,源氏却偏偏抓到了含量微小、或者说被掩藏得很好的另一些东西。
他得意地笑起来,满意地看着哥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最终却还是要从桌子那边绕过来观察他的情况。

只是这次半藏是真的快要被他气死了。

少年人贪玩归贪玩,想也是比自己小三岁又是家里老幺的关系。淘气程度如果只是普通的话听之任之也没什么大问题。然而源氏总能挑战他的极限:去个游戏厅就去吧,带一身伤回来算什么意思?被人摁到抓娃娃机里往死里打了?
还笑。
还好意思笑。
笑个屁。
“你笑个屁。”半藏心里火烧火燎地,明明难过得紧又不想表露出来给狼崽子看,于是只好骂。
看到他那随时准备好要得寸进尺的样就窝火。
偏偏源氏还抓着带血的绷带递过来,完全不吃他凶巴巴那一套,满脸都是刚画上去的期期艾艾:“绷带散了,我没力气绑不上,哥哥帮我绑。”

绷带是不是他自己拽下来的还未可知。半藏瞟了一眼散在边上乱七八糟的药水便知道他其实消毒也没好好消,以规范流程上药更是不指望。毕竟源氏天不怕地不怕却很是怕疼,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摔破脑袋喊得喉咙都破了,之后没得恐高症,该怎么疯怎么疯,爬树爬墙的时候手却抓得比谁都牢。而涂药疼得很,能逃当然逃。
“干脆都解开吧,我给你重新上药。”
他看见源氏的肩膀轻轻地抖了一下。弟弟的头低着,刚刚得逞一般的表情已经看不见了,半藏只看见那头为了恶作剧才染、却意外适合他的绿头发怏怏地搭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源氏又抬起头:“……好的呀。”
他很缓慢地伸手去解绕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圈绷带,手指有些微的抖。这像是在怕,半藏想,打架的时候倒不怕,想不到当时就会疼,也不想到之后会多疼。也是他活该,绝对不要生出半分同情知道吗岛田半藏,这是他活该。

绷带一圈一圈落下来,小青年的眼神渐渐专注在自己的指尖上。他身上反而没有多少口子与擦伤了,大多还是淤青。
“……在花村倒是也有人敢打你啊。”半藏静默地坐了一会儿,说,“都不知道该说你能耐了还是别人能耐了。”
“谁叫大哥不罩着我呢。”源氏说,把最后一条绷带掷在地上,“他们欺负我没人仰仗,又没有龙可以驭。”
说什么瞎话呢。再说龙又不是给你斗殴去用的。
源氏连成年都还没有,自然不曾在身体上纹上过龙。此刻他盘腿坐着,眼神一派天真,没人会信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也没人会信有人居然舍得对他下手。
半藏却只是冷着脸伸出根指头来戳了戳源氏肋骨边上的一处乌青,换来弟弟一声惨叫。
“……哥!”
源氏急急地喘了两声,猛一下把头顶到半藏脸前面,又拖长了调子。
“哥哥……”
他灰色的眸子里漾着一些清澈的东西。
“疼死了。亲我一下嘛。”

他满心以为这次又会是一个敷衍了事的吻落在额头上,轻如蝴蝶飞掠而过。令他惊讶的是半藏没有在这一层面上遂他愿,非但没有,嘴角已凝固的血口还被舔开了。
半藏亲吻了他的嘴角。
源氏还在发愣,半藏已经退开去了。
“等等……等等!”源氏高叫起来,声音倏忽又低下去,“哥……哥哥,等……”
他也不知道要让半藏等着干什么。源氏下意识地舔舔嘴角,让铁锈味和别的一些味道混合着侵占了他的大脑。

*

半机械人在桌子那边持续发出无意义的嘶嘶声。于是弓手保养完自己的弓便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间休息室。
然后终于听见混合着电子音的男人嗓音可怜兮兮地喊他:“半藏……”
岛田半藏不喜欢电子机械的这些玩意儿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你应该是感觉不到痛的。”他回过头望着那边那个几乎全身都被机械铠包覆住的男人,分不清那个人身上还有多少是他自己的,“齐格勒博士告诉过我。”
他听见源氏啧了一声。
有时候他觉得听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此刻。源氏依然是那个源氏,他想,在几乎失去了一切之后。而他早就不再是他了。

岛田源氏的一生经历过几次失去。从一开始,游戏厅的娃娃机里抓来的那些洋葱小鱿断断续续地总会被哥哥没收,到后来由岛田家赋予了生命的这具身体也被兄长——那时候他已经是家长了——毁去,与此同时岛田半藏这个人便也不属于他了。
虽然后者仿佛从来没有完全属于过他。
在守望先锋基地醒来时他的脖子不能转动,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床头竟摆着一个带着斑斑血迹的洋葱小鱿。他大概流了很多血,多到无法凭借血腥气来定位其他东西。
金发的女医生尝试跟他用简单的英语交流,成功了——源氏从她嘴里知道了自己的境况,时间拖得太久他全身的器官都开始衰竭,能治,然而即使治好也不可能好过从前了。确切来说……
“连自保都是个问题?”源氏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咯咯声,他的脸部神经似乎也瘫痪了大半,“你们肯定不会随便捡一个废人回来,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才是源氏会选的路。
接受完机械化改造之后,他替守望先锋做了许多年马前卒(这么说可能不太确切,但他几乎次次都冲在最前面也是事实),但胸口涌动的狂躁之情并未得到缓解。
多年以后他偶尔也会想,可能当时守望先锋就是看准了他绝不可能容许自己以这样残破的姿态碌碌了此一生,绝对会选择相对不那么苟延残喘的那条路,才对他伸出了援手。
但他当时的选择究竟是否完全基于复仇的欲念呢。
直到现在闭上眼他还能依稀闻见从那只洋葱小鱿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他们在花村门外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那里,手里抱着它。”齐格勒博士说,“看起来死透了。”
那时候确实是死透了,源氏想。
但终究还是又活过来了。

很多年以后他在某个并非自己名义上的忌日的普通日子里重回花村,那里早就人去楼空,游戏厅里所有的游乐设施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他走到娃娃机边上,机械手指和摇杆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他已经没法把摇杆捏得覆满手心里渗出的汗了。
隔着玻璃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平台上散着几只小鱿。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打消了给它连上电源再抓一发的念头,转身走了。
可能半藏还是以前的那个半藏,源氏边走边想,但他自己却再也不可能是以前的那个源氏了。

*

“我没说错吧?”你明明感觉不到痛,所以不要撒娇了。
“可是明明很痛啊。”
源氏没有摘下面罩,他的声音依旧那样嗡嗡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大多数时间里半机械人不需要绷带也不需要伤药,对他来说一把电焊枪可能更有实效。
那么痛是哪里在痛呢?
不存在的心脏的地方。
“没有撒娇……是真的疼啊。”
源氏茫然地说。
半藏叹了口气,朝他走过去。弓被他掷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把面罩打开。眼睛闭上。”他命令道。

不是嘴唇。源氏闭上眼睛,一个久违了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他仿佛此刻才终于意识到那从来都不是一个敷衍了事的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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